委尘

#灵感来源自UP主楚怀之的B站剪辑视频

#拖更文学补档（现已完结

#写的不好，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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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几年里，国内开始兴起一波男色时代的浪潮，帅气年轻的小男孩受到了极大的追捧，粉丝经济一瞬间兴旺起来。在这样的潮流涌动之下，无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公司纷纷红着眼想要分一杯羹。

 

胡亦枫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半忽悠着签约的。小游戏公司起家的娱乐公司，一开始只说是当模特拍拍照上上节目，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各种三线地方台节目。只是合约签了三年，违约金就算不高他也赔不起。

 

自从比赛受伤后，他作为职业元武道选手的理想就宣告破灭了。机缘巧合之下开始做平面模特兼职，这才被这家刚起步的小公司签下。

 

公司穷，就得一切从简，连写真拍摄都图便宜。请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摄影师。

 

摄影师也年轻，二十来岁，长得清秀干净，鼻尖上还有一颗不明显的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走进来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摆弄自己的相机，时不时抬头看着胡亦枫和他那几个同样是被挑挑拣拣拼凑出来的团员们。

 

直到开始忙活起来胡亦枫从他简单的自我介绍里知道他叫何安宁，听来回跑的场务姑娘们八卦才知道他最近打算去奥地利留学，所以才接活攒钱。他说话和别人不一样，有种慢悠悠的感觉，吐字也很温润，。

 

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安宁哥。”拍摄间隙，胡亦枫拎着一瓶水做到何安宁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少年长相俊秀，性格开朗，不论是在什么圈子都吃得开。人都喜欢美好的脸庞，何安宁也不例外。

 

“嗯，你好。”慢半拍的摄影师想了想，记起了眼前少年的名字：“亦枫。”他这样说着，又轻轻笑了，略显得圆润的唇瓣因着这个弧度被拉开，唇齿间流露出恰好的温和与优雅。“今天辛苦了。你很上镜。”他显然知道怎么夸人。

 

“安宁哥也很厉害啊。”少年露出有些夸张的崇拜表情，果不其然引来了对方的笑，“安宁哥学摄影多久了啊？”

 

“也没几年。”何安宁想了想，也没说自己本来是美术出身，不想让这帮小孩子们觉得自己被个兼职摄影师拍照，省的他们心里有疙瘩。“你呢，刚上大学吧？”

 

“嗯嗯。”擅长交际的少年最清楚搭讪的窍门，顺从的转换了话题。“去年刚上大学，就在市内，还挺近的。”顿了顿，少年眼睛亮亮的看着何安宁：“我们学校附近有家冒菜可好吃了，我们几个人等下拍完了就过去了，安宁哥要不要一起？”

 

“你们几个成员在一起玩，我去太打扰你们了。”他笑笑，将手中的相机换了个镜头，垂下眼仔细擦拭着。

 

但胡亦枫并不打算太轻易放弃。半大不小的帅气男孩最擅长得到许可。“其实我们也才刚见面没几天，你在的话还可以聊聊今天的拍摄啊。”

 

何安宁其实不太想去，他不擅长和超过两个以上的人同时接触。但是又没有办法拒绝那样一双眼睛。

 

他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解决这个心软的问题。年轻的摄影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结束拍摄之后，胡亦枫果然风风火火的组织起来，去了一个简单的小饭馆。饭馆不大也不新，但走进去扑面而来的香味确实让人心动，一看就是凭味道取胜的苍蝇馆子。

 

何安宁全程没怎么说话，喝了点啤酒就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眨着眼睛有点懵懂的模样。他不太会喝酒，但是受不住这帮孩子们撺掇。

 

“……安宁哥？”胡亦枫嘻嘻哈哈和团员们说了几句话，转头看到何安宁傻乎乎的坐在凳子上盯着菜发呆，觉得有点好玩儿。“你这才几口啊……”

 

“……嗯？”何安宁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下，脸颊有点红：“亦枫。”他歪歪头，把手里的酒塞给胡亦枫，一本正经：“我不能再喝了。”说罢，他伸出手搂住胡亦枫的手，眯起眼睛蹭了蹭，慢悠悠的打了声哈欠，像是要睡着了。

 

后来还真睡着了，一直到这几个小子吃饱喝足了散场，何安宁才悠悠转醒。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学校宿舍基本上也锁门进不去。几个半大小子都在琢磨着干脆去开个房间，见何安宁迷迷糊糊醒了，顿时几双眼睛亮起来，可怜巴巴盯着他。

 

在一阵何安宁颇感尴尬的沉默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问道：“要不……去我家呆一晚上吧。”

 

何安宁刚刚毕业，租了学校附近四十平米的小复式。他平时不怎么出门，尤爱打扫房间。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装在盒子里放好，收纳功力之强令人惊叹，更不可能出现其它画家一般颜料到处撒的情况。

 

当几个半大小子带着酒气推开门的时候，被眼前这个干净整洁到几乎性冷淡的房间，深深地，被震惊了。其中一个用胳膊肘怼了怼胡亦枫，小声问：“他不会是弯的吧……”

 

毕竟，房间整洁没异味，不是变态就是GAY嘛。

 

胡亦枫白了一眼：“我也很干净好不好，你别以己房间度他人房间。”

 

当天晚上大部分人都是在沙发上地毯上将就了一晚，唯有胡亦枫作为和何安宁最说得上话的人获得了在床上睡觉的殊荣。胡同学本来还想聊聊天联络下感情之类的，只是喝了酒的安宁先生倒头就睡，一句话不带有的。

 

夏天晚上，闷热得很。胡亦枫迷迷糊糊睡到凌晨，被硬生生热醒了，他心情有些烦躁，起身把窗户打开。窗帘被晚风扶起，转过头去，何安宁安静的躺在床上，喉咙里有小小的咕噜声，像只熟睡的猫儿。

 

十九岁的胡亦枫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回去，伸出手搭在这个刚认识一天的哥哥的身上，手心里是温热的。

 

可是在夏夜里，居然让人不太想要放开手。

 

第二天大家都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刚刚好到达最高点。一圈人缠着何安宁加了QQ，嘻嘻哈哈承诺着苟富贵无相忘。但其实谁也没当真。几个少年各自散了，胡亦枫最后唯一多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哦，对了，还有一个。

 

“这是你昨天拍的，你们公司没选上，不过我觉得挺好的，就给你洗出来了，当个纪念。”何安宁将一张刚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的少年不同于平素的爽朗活泼，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矿泉水，垂下眼来，有些冷淡的模样。

 

“这是……”胡亦枫有些惊讶，

 

“抓拍的。”何安宁显得有些得意，“拍照片不仅要拍好看的，也要拍点真实的啊。”他这么说着，笑了。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了。告别后，胡亦枫曾经想要联系过何安宁，可惜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这个年轻摄影师的QQ，也常年定格在了离线状态。

 

-

二

 

俗话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胡亦枫应该就是属于命比较好的那一波。

 

他假模假式的出道之后参加了不少综艺节目，最后凭借一首口水歌火了起来，公司一看有点戏就直接让他从组合单飞，把绝大部分的经费拿来给他买营销买水军，终于凭借一部偶像剧深情男二的角色大红，其后胡亦枫迅速接受了某家娱乐圈巨无霸的橄榄枝，签订了苛刻的条约，以求对方许诺的好资源和大前程。

 

半年时间，他的人生便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的脸被印在许多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之上，和各种各样的商品共同入镜。微博粉丝几乎是几何数增长着，有喜欢的有骂的。从来没关注过他的记者开始以写他的通稿为生，从来不在意他的营销号开始东拼西凑他的黑历史。

 

胡亦枫从九十九的小旅馆住到了两百块的小宾馆再到五星级酒店，拖鞋从纸板变成了塑料再变成了高级绒布。

 

听说过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了解的人越来越少。

 

他开始坐遍了各大航空的头等舱，坐在上面看一张质量不算是特别好的旧照片。照片被裁小了一圈，放在钱包里。钱包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只有这张照片怎么都没有丢。

 

胡亦枫如今，总觉得自己竟然比从前更像这张照片上面的人。

 

飞机降落了，他又浪费了几个小时难得的睡觉时间。

 

奥地利。

 

胡亦枫没怎么出过国，他文化不高，也听不懂这些人都在讲些什么。然而走在空荡荡机场里的清净感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加入了新公司之后，胡亦枫现在的经理人为了表示诚意，费了些力气帮他争取到了一个国际名导的大制作下边男三的角色，戏份不算太多但难度很小，而且人设极其讨喜，预计能够稳刷一波国民好感度。而后续的代言和商演也会随之调整方向，他的人设规划和未来路线早就写在了详细的厚厚计划书里，每一步都带着周全的考虑。

 

这个刚刚红起来不到一年尚且不到二十周岁的大男孩并没有办法能够太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资本操纵下的人偶。现如今的他，刚刚适应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眼睛还没法睁开，除了偶尔被粉丝围堵会成为他的烦恼，旁的，他往往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

 

清晨到达机场，在酒店里梳洗了一番就直接来到了拍摄片场。胡亦枫是延迟进组的，他在国内还有一个综艺没有拍完。他有些紧张的站在导演面前，等待着这个久负盛名的大人物给自己的评价。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是被对方上下打量了两眼，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导演的大项目耗资惊人，筹备了一半发现预算不够，又找到了一家大公司注资。而胡亦枫就是这场注资的后遗症。

 

“准备一下吧，”看上去性格和善一些的副导演赶紧上来圆场，对胡亦枫笑着说，“刚把这片广场租下来，只能拍一天，所以詹导有些着急了。”

 

胡亦枫叹了口气，抿了抿唇，点头，又挂起标准的开朗微笑：“谢谢姐，我一定努力。”他说完，转过头去，又看见那个刚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大肚子导演正在激动地对着谁说什么。胡亦枫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往前凑了两步，听到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

 

“你要是喜欢，六十欧卖给你啊。”那是个青年，声音温和，清亮又很稳重，隐隐带着笑意。

 

青年从画架前站起来，冲着导演笑了下，鼻尖上的一颗小痣颇为俏皮，他手上还沾着铅笔的颜色，但又仿佛是这里最干净自在的人。

 

“……安宁哥？”你怎么在这里？

 

“嘿，亦枫？”何安宁眨眨眼睛，笑了下“真出息了。”他将画笔都收起来，“我来奥地利留学，等你下班了，晚上请你吃饭啊。”他这么说着，笑眯眯的将那副油彩还没干透的画递给导演。“谢谢你的支持哦。”

 

总共没有几场的戏一直到了大半夜才结束，何安宁居然真的七拐八拐地在深夜一片黑暗的奥地利找到了吃夜宵的地方，还是个四川串串。

 

“老板不是经常开门的，我可是为了你动用了一个大人情。”何安宁显得比之前要活泼了一些，说话的时候也明显轻快了，笑着给他夹菜。“我记得你之前还挺喜欢吃辣的。”

 

胡亦枫坐在雾气缭绕的桌边看着他，垂下眼，咬了一口，嘴里是已然有些陌生了的油烟味道。陌生了，但是却还是很喜欢，一见到就知道不想放弃。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

 

“安宁哥……原来也会画画啊，好厉害。”胡亦枫说。

 

何安宁笑起来，就着烟雾飘起来的热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好多自己国内国外学习的事情，各种各样的，胡亦枫一个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他唇瓣开开合合，似乎向自己敞开心扉一般的模样，就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喝了好几瓶啤酒的日子，晕晕乎乎的。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吃饱喝足，何安宁拍了拍肚子，很轻的打了个小小的嗝。

 

“嗯……”胡亦枫哪知道位置，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纸条，展开递给他，是用德语写的地址。何安宁看了看，还真记了起来。

 

“离我家挺近的，我正好开车送你回去。”

 

来的时候感觉挺久，回去只用了半个小时。何安宁把自己的小二手车在酒店门口停下，笑了笑：“那就……再见了？”

 

胡亦枫顿了顿，咬住下唇，伸手把住车门，看着他，有些紧张：“要不然，上去坐坐？”

 

他不想再错过一次了。

 

听到这话，何安宁也愣住了，缓过神来，垂下眼，笑了，点点头。

 

“好啊。”

 

少年的眼睛又亮起来，他不自禁地想，或许这大半年心里会惦记着对方的也不知是自己，或许当时的照片也不仅仅是照片，或许最开始在拍照的时候……何安宁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我的房间很好。”他心里很是紧张，话也说不对路子。“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房间？何安宁又一时间不太明白，顿了一瞬，笑开了。

 

“我其实也不太在意房间好不好。”留学这些日子，什么样的房间没有住过，“不过……我也相信，我应该会喜欢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这个房间见证了许多颇有些荒唐的事情。

 

五星酒店的套房真的比普通留学生租的公寓好上太多，何安宁几乎是蚂蚁搬家一般不知不觉就这样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两个人偶尔会吃串串，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在酒店里点餐。何安宁对食物的接受度很高，又属于不怎么胖的体质，因此往往是需要控制体型的胡亦枫看着他吃，然后气呼呼的再“吃”回来。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好像很久，久到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床的位置，不用看号码也知道怎么点客房服务，久到让对颜料气味生理厌恶的人学会调色。

 

可是两个月又好像很短。

 

短到，收拾行李只用半小时，分手只用五分钟，告别只用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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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再次见到何安宁，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好吧，是七年四个月零十三天。

 

记得这么清楚，胡亦枫有些挫败。他自认为已经历尽千帆万花丛中过了，娱乐圈不是什么清澈的小溪流，他也不是什么欢乐沙雕好少年了。

 

可是还是记得很清楚，明明不是初恋，不是谈的最久的，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也不是床上最契合的。

 

偏偏，是最喜欢的。

 

“枫哥，”顾嘉一和胡亦枫在剧组相处的就不错，她虽然是个小编剧，但是性格好，长得也漂亮，人缘自然不差。虽然比胡亦枫大两岁，但还是管胡亦枫叫“哥”。

 

胡亦枫原来挺喜欢她的，可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尤其是拉着何安宁的那只手。

 

“这是我男朋友，何安宁。”顾嘉一一向性子嘻嘻哈哈，现在却笑得有些羞涩起来，她转过头去，看着何安宁，眼睛里满是爱意。“他之前一直在奥地利，最近才为了我回来的。”

 

“是吗？”胡亦枫觉得自己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微笑地问，很是真诚地说道：“恭喜啊。”

 

他本来应该再加一句“你们很般配”，可惜巅峰的演技也是有极限的。

 

何安宁此刻一点都不安宁，他大概是彻底慌了神，连目光都不敢再投过来。

 

“啊，他性格内向，可能是第一次看见大明星，”顾嘉一笑着打圆场。“他就是来接我下班，没想到还能遇见枫哥也出来溜达。说起来，这部戏就是讲的我们俩的故事呢。”

 

“……你们俩的故事？”胡亦枫微笑。

 

“是啊，我们俩七年前在奥地利遇见的，那时候他在广场上画画，”想起浪漫的初遇，顾嘉一显然十分幸福。“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我们俩……一见钟情。”

 

“刚才在剧本会上，你倒是没说呢。”胡亦枫仍然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内心却燃烧起熊熊火焰。“何先生很喜欢在广场上画画啊。”

 

他一直小心翼翼放在回忆里的，自以为美好而独一无二的相遇和相恋，原来对何安宁来说就是个模板随便套吗？何安宁，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吗？你不是不肯为了感情放弃自己的艺术梦想吗？

 

那现在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们当初，又算什么？

 

“还好。”何安宁本来看胡亦枫似乎记不起自己的样子，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人话锋一转又刺了自己一下，顿时觉得有些不安，握紧了顾嘉一的手，对着她说道：“餐厅那边，有时间限制的。”

 

“啊对啊对，”顾嘉一笑起来，点点头。“我都给忘了，晚上他还订了餐厅，那枫哥，我们先走啦！”

 

胡亦枫微笑送别了他们，转过身去把手里的咖啡杯狠狠扔在地上，发了短信让助理来清理之后，转身就走了。

 

“《异国别恋》……”小天王看着手里的剧本，冷笑了一声，把剧本扔在了化妆台上，闭上眼，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脑袋疼的要炸了。

 

“移情别恋还差不多。”胡亦枫看着被粉丝的花篮挤满的化妆间，明明是繁华锦簇的光景，他硬生生看出些冷清寂寞来。

 

何安宁此时心里头也不太好受。于是和女朋友吃完饭之后，他登上了那个起码五六年没有再登过的QQ。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看胡亦枫好像还有点心结，万一如果想和自己说话，总不能让大明星再找上自己的女朋友。

 

QQ是胡亦枫仅有的何安宁的联系方式了，这七年里何安宁换过号码，换过住所，倒不是为了躲前男友，只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前任之间最大的悲哀，或许就是一方久久不肯忘怀，一方却早已经忘个干净。

 

与胡亦枫的这场感情，与何安宁来说不过是年少时的一点心动一丝轻狂，两个月的热情似火，怎么比得上和顾嘉一之间七年的甜蜜相伴。

 

——……你还真的在。

 

QQ窗口震动，胡亦枫还真的发消息过来了。

 

——嗯。

 

——电话号码。

 

——你要这个干什么。

 

——想听你的声音。

 

何安宁没有回复，于是又过了半分钟：

 

——或者我去找编剧要？

 

——……

 

何安宁觉得自己挺怂的，发了一串数字过去，半分钟之后电话铃就响了。

 

“喂？”他叹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出来喝杯咖啡？”大明星显然心情不错，声音里带着笑。

 

“不了。”何安宁心想胡亦枫总不能无缘无故找编剧的男朋友出来吃饭，拒绝的也很直接。“有什么事，电话里总能说清楚的。”

 

“好。”胡亦枫也不强求，比起七年之间的毫无音讯，能听见声音总不是坏事。“聊聊……你是怎么在和我分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又找了一个的？”

 

“我们在一起才不到两个月。”何安宁平静地回答他。

 

“……”这次轮到胡亦枫噎住了。“可是我七年都忘不了你。”他叹了口气。

 

“那说明你们年轻人，记忆力很不错。”何安宁开了个毫无营养的冷笑话，“没事我就挂了，太晚睡不好。”说罢，他逃也似的挂了电话。

 

“……比以前还难伺候了。”胡亦枫放下手机，把号码存好，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他还记得，何安宁有次闹别扭，自己跑出去在串串小店里吃了一下午的麻辣串串，晚上胡亦枫把他拉上床的时候，他还一边打嗝一边叫。

 

当时为什么吵架已经忘记了。胡亦枫倒是很清楚的记得，他们俩根本也没有试图过解决问题，好像绝大部分的沟通都是……身体层面的。

 

是因为从没有打算和我长久，还是因为觉得没办法沟通，才分手的那么决绝的？

 

胡亦枫坐在书房，翻开桌面上旧的不成样子的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

 

里面都是何安宁曾经的画稿，他一直都珍惜着。

 

可是七年过去了，哪怕是何安宁的画，大概都已经和过去翻天覆地的不同了。

 

何况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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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胡亦枫因为自己前男友的现女友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情而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也没不舒服多久，因为顾嘉一很快就从每天甜甜蜜蜜眼睛里冒小红花的恋爱中女性变成了精神萎靡一颓不起的当代失恋女青年。

 

胡亦枫知道自己不应该高兴，不过他就是很高兴。

 

他不知道何安宁为什么要分手，不过显然，顾嘉一也不是何安宁的真命天女，这个事实让他觉得连接下来吊二十米高空威亚的戏都格外轻松。

 

“出来聊聊？你心情应该也挺不好的吧。”胡亦枫带着笑意拨通电话。

 

这次何安宁没有拒绝他。

 

“为什么分手？”酒吧内，胡亦枫给何安宁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哥哥不喜欢喝酒味太重的酒。

 

“……”何安宁叹了口气，声音也闷闷的。“她妈妈不能接受不结婚。我知道，她其实，也很想要结婚。”

 

“交女朋友到最后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吧。”胡亦枫眨眨眼。

 

“话是这么说，”何安宁喝了一口酒，摇摇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说好了，不谈结婚的事情。但是……嘉一当时同意了，但也只是觉得，可能时候到了，我就会改变主意。说实话，我现在也拿不准……”

 

“你可想好了，”胡亦枫下意识不想听到何安宁的后半句话，“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那是一辈子的事。”

 

果不其然，何安宁瑟缩了一下，也不再提顾嘉一了。

 

“你说，我都这么了解你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你啊。”胡亦枫笑了。“你说你，优柔寡断，心思摇摆，心情不好吧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一直冷暴力别人。从来不会往前走一步，可是对方如果有一步走错了，就自己转身撒腿狂奔想要逃。”

 

“你……”何安宁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可是不管是我，还是顾嘉一，都那么喜欢你。硬生生给你惯出来更多臭毛病。”胡亦枫像是颇为郁闷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撒酒疯一般伸出手搂住何安宁，“你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喜欢你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你却压根……都好像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你的。”何安宁叹了口气，见他似乎喝醉了，心也不由自主的软下来。“你别……其实当初我也挺抱歉的，至少应该和你说明白，不是直接说分手就走。只是那个时候，我心里真的是有点慌，就跟现在一样。”

 

“你说，你拍电影，上电视，马上就是大明星了。虽然我不在国内，可是偶尔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你了。我就是觉得……”何安宁轻轻说。“如果你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精彩，而且我永远到不了你的那一层的话，你迟早会选择放弃我的。”

 

所以，为了不被放弃，你就选择先离开了吗？胡亦枫看着他，在心里默默问。

 

“对不起，我应该和你说明白的。”何安宁顿了顿，起身。“我也要去和嘉一说明白。七年了，我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就这样，突然结束了。”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头来看着胡亦枫：“亦枫，谢谢你。”

 

“……别！”胡亦枫一下子没忍住，伸出手拉住他，像是哀求主人不要离开的小狗一般，看着他，声音很轻：“我…你就只陪我喝喝酒好吗，就一个晚上。我是真的，想你了……”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胡亦枫问。

 

他知道何安宁很喜欢顾嘉一，他能看出来。他也不想再争了，他也知道七年过去了何安宁变了自己也变了，可是这份该死的喜欢没有变，没有离开。

 

没关系，七年都过来了，胡亦枫也不再执念一定要和这个人一辈子相爱了，何安宁已经不爱自己了。但如果还能够看到他，还能和他说说话，出来喝喝酒，那也挺好的。

 

“……对不起，亦枫。”可是这个人，从来都是那么柔软的残忍着。

 

何安宁后退一步，挣脱了胡亦枫的手。

 

“如果再和你有来往的话，看到嘉一，我会觉得很对不起她，但是当年的那些事情，我不敢告诉她。”

 

“对不起。”他转身离开了。

 

胡亦枫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杯还没有喝到一半的长岛冰茶，自嘲的笑了一声，拿过来自己接着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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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顾嘉一请假没几天就回来了，手上还带着订婚戒指，钻石的。

 

说实话，以胡亦枫现在的财力，这种大小的钻石戒指他已经看不太上眼了，哪怕是曾经哄着并不太喜欢的女友时，他送出去的珠宝也是这个戒指的数十倍不止。

 

但他就是嫉妒，嫉妒到一向以绅士自居的自己恨不得把顾嘉一的手砍下来。

 

“和好了？”他微笑着，在中场休息时和顾嘉一聊天。

 

她显然心情非常不错，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红晕，眼中弥漫笑意。她二十九岁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旁边已经有了不明显的纹路，可这一瞬间，她大概是毫不在意这些痕迹的。

 

那是她和爱人一起走过七年的痕迹。

 

“是呀。”她羞涩的笑着，像个小姑娘。“他说……觉得很抱歉，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顾嘉一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窃喜忍不住从笑容里跑出来。“但是如果我们能够一起面对，那么一定也没什么不能度过的。”

 

“是吗。”胡亦枫强咬着牙笑出来，“看来，他真的为了你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他真的很爱你。”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真的吗？”顾嘉一显然也没有打算真的询问胡亦枫的意思，只是幸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戒指，眼中满是温柔。“我也很爱他。”

 

“真的。”胡亦枫点头。

 

他是真的很爱你，因为我知道他不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七年前。

 

“我这次回国，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愿意和我回去的。”胡亦枫，今年二十岁，坐在酒店的床上叹了口气。“但是我可以经常来看你的，房间也不用退，我会付的。”他看过何安宁自己租的小公寓，环境真的不怎么样。

 

“……你快收拾东西吧，不是说明天上午的飞机吗？”何安宁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站在床边整理自己的画具。

 

“那也是收拾我的东西，”胡亦枫得不到答复，不肯认输地站起来。“你在这里住着就好了。”

 

“住什么，我有房间。”何安宁不明所以。就算后来两个人滚到一起了，他原来的地方也没有退掉。

 

——他总是喜欢在任何时候都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有安全意识固然不是坏事，然而安全意识太重，就必然不能完整的投入。

 

“你那个地方不好！”年轻的胡亦枫其实还有些莽撞，他总想向何安宁证明些什么。也许是自己足够有能力了，也许是自己足够成熟了。

 

只可惜他还没有真正弄明白，那个他想要证明的人就离开了。

 

“……亦枫。”何安宁看着他，很轻的叹了口气，眉眼中有些无奈：“亦枫，你走了，我们就……结束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胡亦枫顿了下，不能相信。“为什么？就因为我要回国？我会回来看你的，你也不是留学一辈子！”

 

“那我们就会一辈子吗？”何安宁笑了。“说实话，我这次出来，真的没打算回去。”他很平静地说：“异地恋本来就不可能，何况是隔着这么远。”

 

“那……”

 

“谢谢你。”何安宁把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好——胡亦枫知道今天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箱子从来就没有被清空过，就像何安宁从来也没有打算留在他身边一样。

 

原来，他和箱子一样，是使用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要更换的。

 

“再见。”何安宁连再说几句告别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开门就走了。

 

胡亦枫本来是想去追的，但是他突然就没有力气去追了。追了也是回不来的。

 

何必呢。

 

“枫哥？枫哥？”顾嘉一连着叫了两声，有些疑惑。

 

“啊？”胡亦枫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啊，抱歉，我走神了。你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顾嘉一笑笑，并不在意。“其实上次我就想问来着，你和安宁是不是之前认识啊？我上次回家的时候问过他，不过他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清楚，后来我们就吵架了。这几天刚和好我也不好再问，看见你才正好想起来。”

 

“啊，是认识。”胡亦枫笑了，点头。“八年之前了，我刚刚出道，他给我拍过照。”

 

“啊，是，他拍照其实挺厉害的。”顾嘉一笑起来。“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他干嘛不告诉我。”

 

“可能是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吧，觉得忘了不好意思，所以没有说。”胡亦枫轻声道。“毕竟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我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本来就不是很重要的人。

 

你现在已经有了很重要的，想要为之牺牲和付出的人了不是么？安宁哥。

 

-

六、

 

顾嘉一开心了几天，胡亦枫就郁闷了几天。

 

他倒是很想生何安宁的气，可惜努力了半个小时发现自己既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去生气，毕竟谁也没有责任去顾及前男友的感受，尤其还是七年前的前男友，于是只好重新幽怨地对镜自怜起来。

 

其症状主要表现为：

 

1. 自信心丧失。

 

某日，化妆间。

 

“琳姐，”胡亦枫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十分认真地对化妆师发问：“我是不是你见过长得最奇怪的艺人。”

 

化妆师愣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关键她不是第一天认识胡亦枫了，和他关系一向都还不错的，这平时开朗的大男生怎么突然就……就魔障了呢？

 

“我是不是长得像青蛙。”胡亦枫耷拉着一张脸，又问。

 

他之前从来不在乎这种恶评的，他有的是自信，从来不自卑。可是现在对着镜子，他真觉得镜子里的人像极了一只大青蛙。

 

“哎。”最后他深深叹了口气，也没为难化妆师了。

 

1. 食欲丧失。

 

虽然做艺人是必须要好好管理身材的，但是胡亦枫也不完全算是天天饿着的悲惨状态，他为了维持自己的“小狼狗”人设一直健身，因此每周可以吃一次想吃的高热量食物。

 

——虽然因为长时间的节食食量已经不太大了。

 

然而，在第二个“暴食日”，胡亦枫已然随手拿了一份胡萝卜当做晚餐。连助理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可是一个要在更衣室偷吃鸭血粉丝汤的男人啊！

 

然而他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胡萝卜，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没胃口。”

 

3、……

 

还要什么3啊，这两点已经足够恐怖了好吗！助理在内心大吼着。

 

他给胡亦枫的经纪人打了电话，正在外市给小狼狗谈电影合同的经纪人听了，淡淡叹了口气，只说：“他又犯病了，没事，过几个月就好了。”

 

她是八年前把胡亦枫挖过来的经纪人，那部在奥地利拍摄的电影就是她送给自家艺人的见面礼。尽管她现在后悔的要死。

 

拍摄才两个多月，结果回来之后小狼狗就颓废了大半年。她虽然早就知道他在片场和人家谈恋爱了，可谁知道谈的那么认真？

 

不是她大惊小怪，可是才二十多岁的男孩怎么会谈恋爱那么认真！？

 

胡亦枫又郁闷了小半个月吧，听说顾嘉一兴致勃勃地给每个人都发了订婚宴的邀请函。是的，七年感情修成正果，她想要办的隆重一点，办的越盛大越好，为此还和出版社预支了下一部书的酬劳。

 

何安宁是画家，听上去很有魅力和深度，但其实不太挣钱。

 

“顾嘉一来了吗？”胡亦枫收到邀请函之后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要去，他真的有点想看看何安宁。——何安宁现在已经不登录QQ了。可是当他想要作出答复的时候，偏偏怎么也找不见顾嘉一了。

 

“嘉一姐啊？”助理想了想，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说道：“听说她男朋友出事了，在医院呢。她昨天疯了一样就跑了，刚刚才和制片来了电话要请假……诶？亦枫哥？你干嘛去啊！？”

 

“……他……直接从片场跑走了？”经理人听着电话那头助理急的估计都快掉眼泪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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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顾嘉一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医院，她决定从今天开始给何安宁陪床。

 

病房门口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圈人，顾嘉一手上都是袋子，费力地举起手想敲门，门被打开了，于是她手里的袋子摇晃着撞上了眼前人的肚子。袋子里装的是母亲帮她煲的汤，不轻，那个人闷哼了一声。

 

“胡…胡先生？”顾嘉一愣了下，看着眼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有些奇怪。她和这位大明星的关系说不上好，何安宁和他的关系就更远了。顾嘉一不理解胡亦枫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胡亦枫一把将她拽进来，关上门之后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看着她“我想和你谈一谈安宁的事情。”

 

安宁？顾嘉一愣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和这个大明星这么熟了？她满肚子疑问，一转身却看到病床上空荡荡的。

 

“他在楼上，更好的病房。我在这里等你，有话想和你说。”胡亦枫坐在椅子上，摘下口罩，对着她微微笑了下。

 

“我不明白……”我们有什么话好说的。顾嘉一满脸迷茫。

 

“我和安宁在一起过。”胡亦枫笑了笑，眼神却不太客气。“就在你遇见他之前，我刚刚回国不久。后来再遇见，看来也是缘分。”

 

“……”顾嘉一咬住下唇，她显然一时间还不太能完全把信息消化完全，“你是说，安宁是…”

 

“我们在一起大概有半年，我很爱他，”胡亦枫自顾自说道。“直到现在，我依然爱他。本来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也没有想过要说这种话，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安宁更应该和我在一起，我能更好的照顾他。”

 

“他是我的未婚夫！”顾嘉一皱起眉，看着他。“照顾他是我的责任，”顾嘉一抱胸，战斗准备做好了，气势十足：“胡先生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医生和我说了，他的脊柱受损，恢复起来很困难，”胡亦枫看着她的眼睛。“这期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都是你承受不起的。”

 

“而且，他并不想见你。”大明星微微一笑，帅气而阳光。

 

顾嘉一沉默了。

 

何安宁在更上一层的病房里，他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却始终不能聚焦。房门开关，属于男人的脚步声响起。何安宁心下一滞，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走了”。胡亦枫说道，在病床边坐下，拿了个苹果开始削。“她带了汤给你，我放在这里，你想和就让小林去给你热。闻上去，还不错。”

 

“……”何安宁将书合起来，抿了抿唇：“你和她说什么了？”

 

何安宁自己都想不到居然现在他还可以和胡亦枫这样看上去风平浪静地对话。昨晚上他被胡亦枫气的发抖，可是一早上醒来，看着在床头跪了一晚上的青年，又狠不下心来。他再次感觉到自己曾经的小男友已经被这个他所不了解的五光十色的圈子变成了他无法探究的人了。

 

他现在还是不想面对胡亦枫，但却更不想面对顾嘉一。他爱着顾嘉一，不愿意成为她的负担和拖累，更不愿意让他看到狼狈不堪的自己。

 

哪怕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这个伤不重，他还可以再站起来，然而何安宁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的一部分，似乎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我说了我们的故事。”大明星微笑着，清爽可爱，是一组能上微博热搜得生图。可惜唯一的观众并不欣赏。“我还说了，我现在也还爱你。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照顾。她知道自己没能耐，知难而退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还带点得意。何安宁懒得再和他辩驳——他现在已经充分明白，胡亦枫有一套和自己完全不相符的逻辑体系，不可被推翻也不可被争论。

 

“我想回家。”何安宁垂下眼，轻声道：“我不想看见她，也不想看见你。”

 

胡亦枫刚挂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整张脸垮下来，像只大狗一样抱住何安宁的腰，小心地避过了他手上的吊针。大明星完全没看到病房里还有助理和护工一般，丝毫不顾形象，一耸一耸地往何安宁怀里蹭。

 

“可是我想看见你，我想你八年了。”胡亦枫可怜巴巴地看着冷酷的画家，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去亲他因为输液而微凉的指尖。“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要你在我身边。”

 

槽点太多，何安宁·一时间无从可吐。

 

“亦枫，我们已经分开了，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这很好，”何安宁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们的人生，本就是分开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凶狠地吻住，被遗弃的小狗红着眼睛在主人的唇瓣上留下一道血痕，声音依旧很委屈：“安宁，你说这种话，我心里难受。”

 

……

 

何安宁摸了下嘴，看到指尖上一点红，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憋屈。

 

被胡亦枫打岔了一整天，何安宁竟然除了无语和扶额之外，连沮丧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一晚，大明星还是委委屈屈地在病床边上的床睡着了。

 

如此过了一个月，何安宁被获准出院。大明星则是被经纪人打飞的空降揪着耳朵去工作。何安宁并不想去胡亦枫为他准备的住所，他强烈要求要回到自己的房子。

 

房子已经一个月没人打扫了，一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很呛鼻。何安宁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用轮椅了。他拒绝了护工的帮助，自己推着轮椅进来。

 

轮椅在一个阳光也找不到的安静角落，何安宁坐在轮椅上，转头去看自己曾经放在茶几上的与顾嘉一的情侣合照，他沉默了很久，伸出手，

 

相框被倒扣在桌上。

 

何安宁最终还是没有住在自己家里，他住到了胡亦枫家里，这还真不是大明星逼他的。胡亦枫毫不介意何安宁住在哪里，他只会软磨硬泡非要和对方生活在一起。但是何安宁并不希望自己的家中再出现一个人。

 

那曾经是属于他的一方天地，他只把钥匙给过顾嘉一。

 

他不曾收回钥匙，也舍弃了这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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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一年后

 

顾嘉一坐揉了揉肩膀，将手中第二只没了水的签字笔放下，神色疲倦，又很欣喜。她手边放着一本书，封面是一幅油画，画中的女孩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笑容温暖明丽。

 

今天是她的新书签售会，开在了当地的大商场的一层，人来的不少，三个小时才签完。同事和她打趣说这是终于红了，顾嘉一也就跟着笑，说都是托大家的福，等下请大家吃饭。

 

“饭就不必了，不如给我们看看男主角吧。”素日里和顾嘉一关系最好的女孩子笑道。

 

顾嘉一愣了一瞬，绕开了这个问题，风风火火张罗着要带大家去吃高级自助餐。

 

男主角是见不到了。那个人大概只能活在她的记忆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至少记忆是很美好的。

 

她和同事一起走到后台去，临走时转头又看了一眼四周，依然没看见那个想见的人。

 

她以为那个人会来的。

 

叹了口气，顾嘉一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他怎么样了。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还好

 

——恭喜新书。

 

顾嘉一又发消息去问了许多问题，对方却没有回复了。她等了半响，有些难过的收回手机，换上外套与同事离开。

 

商场二楼，咖啡厅内，何安宁将墨镜摘下来，他这一年瘦了许多，下巴很尖，显出一股柔软的气质来。他低下头，将发送框内的一大段话一一删去，只留下一句话。

 

——一切顺利。

 

长相俊朗的青年走过来，扶着他起身。何安宁的身体恢复许多了，前两个月开始尝试用拐杖出行。摔了不少次，但好歹是能走路的了。

 

“给你买到了，”胡亦枫将手里的书递给他，为了这本亲笔签名，胡亦枫的小助理排了三个小时的队。

 

何安宁看着笔触熟悉的封面油画，眼角微红。

 

“你还没有给我画过画呢，”大男孩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吃味地撒娇道。

 

“会画的。”何安宁安抚他。

 

“那你画完之后，我也用来作我专辑的封面。”胡亦枫又说道，眨巴眨巴眼睛。“把我画的帅一点。”

 

何安宁接着点头，将这本书万分小心的锁在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制小盒子里，钥匙被折断在锁孔。

 

商场里的签售会横幅被摘下，落在地面上，那些字也就被掩盖了。

 

明日亦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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