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尘

二十九、

“夜神殿下。”出了九霄云殿，水神叫住了润玉，视线却钉在扶着润玉的锦觅身上。“觅儿。”

“水神仙上为何这样唤我？”锦觅有些奇怪，从小到大只有润玉这样叫她，可是这位水神仙上和小鱼仙倌又好像很不一样。

“觅儿，”说话的是润玉，“仙上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也有许多问题要问吧？”他握紧了锦觅的手。

洛霖点头，见他待锦觅动作亲昵，神情僵硬了一瞬，又道：“可否请夜神，于洛湘府一叙。”

“仙上言重了，这本是润玉应尽之责。”润玉一行礼，看着锦觅：“此番，辛苦觅儿陪我走这一趟了。”

锦觅摆摆手，绽出个伶俐的笑容来：“不麻烦不麻烦，我也很好奇这位水神伯伯的府邸。”她能感受到洛霖身上的善意，很自然的就改了称呼。

而洛霖则是眼神哀伤，没有说话。

洛湘府。

“觅儿，”润玉将缩在自己身后的锦觅拉出来，声音温柔得发腻：“叫爹爹。”

洛霖一顿，有些感激地看了润玉一眼。

“爹爹？”锦觅歪歪头，看着洛霖：“水神伯伯，啊不，水神爹爹，真的是我的爹爹吗？”她从小天生天养，没有过父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双亲相处，十分懵懂。

“觅儿……”洛霖的声音轻轻颤抖，“是爹爹对不起你，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整整四千年，我竟都不在你身边……”

“仙上，”润玉一行礼，“觅儿心思单纯，怕是听不太懂。”他提醒道。

“是，也是……”洛霖点头，拉住锦觅的手，认真道：“觅儿，我是你的爹爹，以后，爹爹一定会用生命保护好觅儿，再不让觅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没事的爹爹，”锦觅看他似乎很难过的模样，下意识伸出手拍拍洛霖的肩膀安慰他：“我已经有小鱼仙倌保护啦！”

……

润玉忽然心中一震，竟然还有点脸红了，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伸出手附上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经可以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节奏。

一点，  一点的，越来越快，里面装的都是那个笑起来有点傻气的姑娘，说话的时候眼里映

出万千星辰。

润玉知道锦觅不爱自己，至少不是那样炽热的情爱。可他并不在意，他甚至不想要那样的爱。那种爱，过于炙热，过于张扬，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在冬日霜雪中显得极为夺目耀眼，明艳热烈，可是火终究是会燃尽的。哪怕是号称永不熄灭的琉璃净火，也会在烧完元神之后冷寂。

他不要冷寂，也不要那燃烧之后的一摊废墟。

“小鱼仙倌对我可好了，所以爹爹不要伤心。”锦觅说着，又去拉润玉的手给洛霖看。她只知道洛霖担心她过得不好，于是便很认真地想要证明自己其实过的很不错，“我有小鱼仙倌，还有肉肉，噗嗤君，老胡连翘狐狸仙，还有凤凰，鎏英，而且长芳主也会关心我的！”

洛霖原本还很是悲伤，可是锦觅这么一插科打诨，竟然也笑了出来。孤独了数千年的水神终于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暖意，这是从前当梓芬对着他露出笑颜的时候，才会升起来的感觉。

梓芬，他又想起了那个原本天真烂漫，却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子。我们的孩子像你，却也不像你。

她更快乐。而她身边的那个人，也更加执拗。  

梓芬，或许这是错的，可我竟因此感到庆幸。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只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够在庇护之下平安喜乐一生。

水神笑着，却红了眼睛。

“爹爹……”锦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只是看到洛霖难过，她心里也跟着难过，从怀中拿出一朵似乎是玉做的昙花来，“爹爹，这是小鱼仙倌给我的，我很喜欢，小鱼仙倌说，他不在的时候，有昙花陪着我，我把这个送给爹爹吧？”她确实喜欢这朵花，如今肯送，也是下了血本。

洛霖不禁失笑，“那是夜神送来陪着你的，自然是要在觅儿身边。”

“多谢仙上，”润玉从善如流拜谢道，他自然不会愿意锦觅将这份礼物送出去。“觅儿认回爹爹，心里高兴，润玉自然也要准备一份贺礼，他日再送与仙上。”

“夜神只要待小女真心如初，护她宁静康乐，本神便十分感激了。”洛霖看着把玩着手中昙花的锦觅，眼神温柔。

“仙上言重了，”润玉又拜，直起身，眼神执拗而坚硬：“护觅儿一世平安喜乐，本就是润玉今生所愿。无论日后如何风雨，润玉宁死亦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万望夜神，谨记此言。”

“此生不渝。”

这一日，六界中身份至高的两个男人不曾明言，却又水到渠成的结成了盟友，他们本不相熟，性情更是不甚相同，可却有着同一个守护的对象。

“小鱼仙倌！爹爹！你们干什么呢？”锦觅把花收在怀里，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纳闷。

“仙上想必有要事要到花界，正嘱托我照顾好觅儿。”润玉转头，对锦觅笑言。

“正是，”洛霖点头，“觅儿，爹爹很快便回来。”

说罢，便消失在了庭院中。

“爹爹去花界找长芳主吗？”锦觅问。

“或许吧。”润玉答道，眼中似乎有些失落：“觅儿认了亲，等仙上回来之后便要搬到洛湘府了。”昔日锦觅只是一介精灵，身份也不过是璇玑宫中的小仙侍，自然在璇玑宫中起居。可如今她的身份大白于六界，即便是未婚夫妻，以水神之女的尊贵身份，再住在璇玑宫也是不可能的。

“小鱼仙倌舍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锦觅笑了，信誓旦旦地给润玉画饼，“我和爹爹说，他……”

“这可不行，”润玉握住小葡萄精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旁人知道了，定然议论纷纷，我心疼。”

“不疼不疼，那我住过去就是了，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小鱼仙倌你的！”

“这‘回来’二字，听得我，好生欢喜。”润玉轻声道，“既然马上要搬走了，不如我，带觅儿去人间玩玩可好？”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哪怕只是出去几个时辰，也够在人间住上个把月了。

锦觅一想到能吃到驴肉火烧，立时又开心地跳着拍起了手：“好呀好呀！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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