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为啥这文大纲都列好了却总是写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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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萧景琰睁着眼睛,数了一晚上的星星。
很多年之前,林殊闯了祸,被罚跪在祠堂。或许是因为林殊闯的祸实在是太多了,萧景琰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林帅会生气,而他后来几次追问林殊,也没有得到答案。只是,那是少见的一次,林殊只被罚跪,但并没有被上军棍。
但林殊还是很生气,大半夜从祠堂逃出来跑到了靖王府,到了王府还不来找他,非要自己在房顶上数星星,列战英不敢拦他也打不过他,只好大半夜哭丧着一张小脸跑来找他求救。
于是萧景琰急匆匆跳上屋顶,看见一身红衣铠甲的林少帅抽着鼻子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眼角竟还有些没被风干的泪滴。
那一刹那他只觉得心猛地一抽痛,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手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为林殊擦去眼角的泪滴。而一向骄傲别扭的林殊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抬头看着星星。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却都不怎么亮。林殊数着数着就睡着了,不自觉把头放在了萧景琰的肩上。萧景琰看着他因为瘪着嘴而显得有些委屈的睡颜,又想起他一贯灿若繁星刚才却很有些黯淡的眸子,心疼地为他拨去扎额间的碎发,有些自责。
那时候,他就发誓,要尽自己的一切,不让这双明亮的眸子黯淡下去。
可是他到底是食言了。
萧景琰叹了口气,将自己从回忆中拔除。浅浅抿了一口茶,他努力睁大有些发重的眼皮,想要抖擞好精神。如今梅长苏就是从前林殊的身份,他已经基本上猜了出来,江左盟探听消息的能力,他也心中清楚明白,那么,有些事情,他便不能再自己去干了。
他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却很怕,让林殊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很怕,当林殊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那个萧景琰的时候,心中该有多么难过彷徨。
想到这里,萧景琰自嘲一般地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谁没有在变呢?自己不再是那个水牛,霓凰也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小郡主,而林殊……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赤焰少帅了。大家……都不再是往日的模样了。
小殊……小殊……萧景琰心想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了。从今往后,我都要习惯你的新名字,你的新身份,否则,若你知道了我仍在怀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林家小殊,你该多么伤心难过呀。
对吧,长苏?
京郊泉山,说是座山,但其实不过是个几米高的土丘罢了,位置偏僻难寻,四周又长满了极其茂密的树林,向来是很少有人来的地界。
秦般弱此前,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她许多年来,只在红袖招与誉王府来回走动,除了这两地,几乎是大门不出一步,日日只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筹谋算计着。
师从璇玑公主,她又本就是既聪明伶俐的姑娘,为避危险她绝不该来,只是这人信中所说的话,却叫她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来。
“果然,几句为滑族复国之语,就能叫秦姑娘这样只身步入险境,姑娘为国之赤诚,叫我佩服。”林中,远远传来一男子低语,一听便知是深有内功之人。
“阁下在信中说,已有光复滑族之大计,般弱这才前来,既然人已到,阁下不妨出来说话?”她朗声道,面上镇定如常,反而勾起一抹艳丽的笑来,“相比阁下知道,若是要招揽下士,定要现些诚意的道理吧?”
“秦姑娘这话说得有理,实在是我对不住了。”说完,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男子来。那是个很英俊的男子,身材高挑瘦削,眉目刚毅眼神锐利,浑身上下弥漫着属于战场的肃杀之气,叫人不自觉胆寒。
秦般弱看着他,一双美目不自觉瞪大了起来,满满的惊讶一时间竟掩饰不住。
“是秦姑娘叫我现身的,怎么,如今后悔了吗?”萧景琰极浅淡地挑起唇角,在离秦般若六尺之距站定,“今日相邀姑娘前来,并非是戏弄姑娘,信上所说,也皆属实。”
“靖王殿下这话,般弱便听不明白了。”
“般弱姑娘继承璇玑公主遗志,为滑族复国劳心劳力。此时在江湖上虽非人尽皆知,可到底也不是什么根本查探不到的秘密,若是有心,终究是能发现的。而我萧景琰此次相邀姑娘,便是为了相助姑娘一臂之力。”
“殿下此言真切,却叫般弱不解。般弱小小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叫殿下这样相助?”
“秦姑娘掌管红袖招,至今不到十年,许多事情,也并不清楚。当然,这样的秘事,全天下,想必也没几个人知道。”萧景琰说着,冷笑着看向了远方皇宫的方向,“秦姑娘难道就不好奇,入宫三十几年,生下了一位皇子的我母亲,为什么至今,连个妃位都做不上吗?”
闻言,秦般弱瞳孔猛缩,许久才近乎颤抖着开口道:“难……难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萧景琰缓缓说道,言语中多了些悲凉意味,“母亲一直以来便告诉我,不要去争那至高之位,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赢的。我本也信了,照着母亲的话去做了。可是,前几日,誉王在庆国公之案上突然对我示好。随后,我在进宫述职之时,就又被打压了一番……”
秦般弱本是不信这样的一面之词的,可是又想到靖王母子从小收到的不公待遇,想到静嫔几十年来即便是在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曾被晋封过,她的心又开始有些动摇。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萧景琰冷声说道,转头看向身子有些颤抖的秦般弱,“因此才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秦姑娘你,可以帮我。”
说罢,他突然抬起右手来,三指向天,朗声道:“我萧景琰在此向天发誓,若能得秦姑娘相助登基为帝,定善待滑族子民,将其故土送还,出兵相助攻打大渝,夺回领土!若有违背,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秦般弱听到这话,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这下子真是站也站不稳了,只得连连倒退了几步,靠着身后的大树,勉强撑着不倒下去罢了。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仔仔细细打量着萧景琰,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而萧景琰也半点不恼,直挺挺地站着任她打量观摩,仍是一片坦荡神色。
她看了许久,想了许久,终于低下头,眼泪滚滚流下来,大颗大颗地打湿了地面。仿佛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支撑的艰辛苦痛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从此再与她无关。
“秦般弱在此,谢过主上!此生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以复我滑族大业!”她朝着跪下,一头磕在地面上,声如杜鹃,字字泣血。
萧景琰见她这样,不禁眼圈一红,抬手扶起她,好生安慰了许久,这才叫人离去。秦般弱止住哭泣,也迅速回复到她原本红袖招主人的利落模样,又是柔柔地一行礼,这才离去。
待到秦般弱已看不见人影,列战英才从萧景琰身后的茂密树林出飞身出来。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只是秦般弱武功造诣不够,未曾发现他罢了。
还未站定,列战英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殿下方才暗示自己是滑族后人……”可是真的吗?
萧景琰知道他的疑惑,他一问便答道:“不,我方才这么说,只是为了叫她放下戒心亲近与我罢了。”
“那……”方才的誓言?
“只是答应她的事,我会做到的。”
这下列战英更是愣了,他一直觉得梁帝灭了滑族天经地义,如今萧景琰这样一说,他反倒有些惶恐不安了起来,神色都变得局促。
“战英,你说,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萧景琰知道他心中震惊,却也并不着急,只是缓缓开口问道。
“正义便是对的,不正义,便是错的。”
“那是什么是正义?”
“这……”
“若是有一天,大梁被灭,你若能幸存,会不会竭尽全力也要复国?你觉得,这是对的,是吗?”
“当然!身为大梁子民,决不能苟且偷生,定要为大梁誓死战斗!”
“那么,身为滑族人的秦般弱,在滑族灭国之后,以一介女子之身,为复国筹谋算计用尽心机,说到底,又有什么错的呢?”萧景琰看向远方,眼神有些飘忽。“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只想着要为自己的国自己的家,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旁人所做的,若是危害到了自己,自然就是错的。”
他转过身,看着列战英因震惊而显得怔愣的面孔,轻叹了口气。
“战英,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义,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正义的含义,对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们能做的,也不过只是不要违背自己的正义。”
此生此世,唯能把握,此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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