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尘

二十五、

一片虚无狼藉的芥子空间中，润玉身上的衣衫破烂，被鲜血硬生生染成大红色，昏睡在锦觅怀中。锦觅一身黑衣蓝裙也几乎被血浸透了，小脸上也带着血点，可怜兮兮的。

润玉睡在她的怀中，她的头也轻轻靠在润玉的肩膀处，远远看去，二人像是互相依偎在一起，若忽略眼前的血腥场面，竟还显得有些温情。

旭凤与鎏英强行用辟天镜破开空间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兄长！锦觅！”旭凤见他二人皆没了声音，吓得差点破音，还是被稍微冷静些的鎏英拉住提醒，才缓过神来——是了，润玉乃是上神，锦觅勉强也算是仙体，若是身死神灭哪还会有躯体可以互相依偎。

“……！！”旭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看到润玉那只齐腕断掉的手，赶忙上前，也顾不得自己的灵力与润玉相冲，硬是将自己的火系灵力强行炼化为水系，渡气修复他的伤口。

“凤兄，”鎏英走上前，看着旭凤：“还是先将润玉兄和锦觅带出去，这里魔气太重，不利于他们恢复。”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对润玉极是敬佩，又感动于这二人间的情谊，对锦觅也多了许多好感。

若是选择留在这里的人是暮辞，她也一定会陪着他一起，不管将要面对什么。

旭凤心知鎏英之言有理，便收了灵力，想要将润玉扶起，让鎏英抱着锦觅，又看见润玉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拉着锦觅的手腕，明明力道不大，他却怎么也拉不开。

“润玉兄对锦觅的情意，实在是叫人感动。”鎏英不禁说了一句，眼中似动容又似艳羡。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对她……

多叫人动容的情意啊，旭凤心中自嘲一声，却是沉默了。润玉对锦觅的情，谁都能看出来，就连路过璇玑宫的洒扫仙侍都知道，夜神大殿痴迷于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仙童，上万年来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这是兄长的心上人，他不该多想。旭凤心里清楚得很，就算锦觅救过他，可是他们俩之间也就是朋友之谊，而最先相遇的，却是润玉和锦觅……

润玉一向克制守礼，纵然身上背着一个六界皆知的笑话婚约，但从未对任何仙娥仙子有过亲近之态，摆明了打算孑然一身过一生，而为了锦觅，他却亲手打破了自己给自己划下的界限，显然是情深之极，再也管不了许多了。

为什么……旭凤痛苦地垂下眼，他堂堂火神，万年不曾动过情，而今一朝动心，那个人，却是兄长的挚爱……

“……觅儿。”润玉醒过来，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碎裂般的疼痛，他声音沙哑，下意识往锦觅的方向看去。锦觅还在睡着，努了努鼻子，像是在做什么梦。

“润玉兄，”鎏英见他醒了，松了一口气。润玉虽然虚弱，但是显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玉兄你伤势如何了？”

“不碍事。”润玉笑笑，顺势接受了这个称呼，他并不打算拒绝鎏英的友谊。“觅儿呢？”比起自己，他显然更在乎锦觅：“刚才情形危险，觅儿大概是吓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噩梦……”

鎏英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要不是还记着自己承了眼前这位夜神大殿多少情，她可真想大吼一声：你手都没了！还担心人家做噩梦！

“锦觅无事，”旭凤探查了一番锦觅的身体，并无异常，大概是她灵力低微，在这浓郁的魔气中难以抵御，才被稍稍侵蚀了些许，昏睡过去罢了。“兄长的手……”他还是担心。

润玉虚弱得很，也没力气解释，只是摇摇头，声音很平静：“无妨，回天界后，向老君求一副丹药，再以灵气凝出实体便可了。”

“若是可以接回去……”凝出实体虽然也好，但终究耗时耗力，新的肢体短时间内更是不好适应。旭凤有些迟疑。

“不见了。”润玉顺嘴扯了个谎。但他是真的不想要原来那只手。

觅儿，那只手差点伤你，我怎么能再用它去保护你。润玉看着脸色惨白的锦觅，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回到客栈，鎏英看护锦觅，旭凤则是坚持要为润玉渡灵力。

“你这般自损修为，可不是战神之举。”润玉躺在床上，轻笑一声：“倒是有些孩子气了。”

“可惜兄长如今教训不了我了。”旭凤一挑眉，将自身灵力引出，注入水灵珠之中，再转化为水系灵力，融进润玉破碎的经脉之中，游走修补着破损之处。“那穷奇自爆威力极大，兄长是如何自保的？”

“我暂时封住了他的内丹，将自身灵力引出，做了个冰盾，”润玉早知道他要问上几句，也不惊讶，只悠悠道来：“虽然护住了性命，但也多少被波及，受了伤。”

“好在天界灵宝甚多，只要回去修养些时日，也可痊愈。此次兄长居功至伟，我必定向父帝实情以报，”旭凤说得认真，“不必担心母神，我绝不会叫她难为你。”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润玉舍身救了自己而心生感激，还是因为自己心中不可抑制的对锦觅的情意，而感到愧疚。

润玉垂下眼，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夜神大殿善于琢磨人心，润玉能看出来，旭凤的眼神中，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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